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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农民母亲散文

农业1.62W

母亲年轻时并不漂亮,脸大,身子壮实,绣花缝针不在话下,砍柴挑担也不输给男人。她只有几身衣裳,但嗓子很好,会唱很多当时流行的黄梅戏曲,这为她在连家村赢得了很多赞扬。

我的农民母亲散文

据说,她结婚那天是父亲用凤凰牌自行车驮回来的,父亲扯了几丈红色的确良布,她自己缝制的衣裳,就成了她的嫁衣。或许那是个秋天,云淡风轻,阳光照在身上,暖暖的,父亲骑车的速度并不快,母亲坐在后座,揽着父亲的腰,黝黑的辫子落在胸前,满脸幸福与羞涩。清脆的铃声滴落在青石小巷,他们就像自行车的前轮后轮,紧紧相随,一辈子。

我的母亲,跟许多农民母亲一样,善良、朴实、坚韧而又充满爱。母亲也懂得美,不管农事再忙,早上收工回来,总要把头发梳理一番,一张写字桌,一面红色塑料边框的圆镜,一把梳子,一盒雪花膏,这些便是母亲全部的化妆品。对于雪花膏,农忙是舍不得用的,只在赶集的时候,母亲才会往脸上抹上一点,在乎的是那种香气,也在乎那种被雪花膏修饰过的心情。

赶集这天母亲穿得很整洁,蓝布衣服、蓝布裤子,肥大臃肿,却不影响她焕发的精神。母亲上街,手里提一只竹篮,细篾织就,散发出竹子的气味。出门的时候,竹篮里装的是攒下来的鸡蛋,回家时,竹篮里会有好几样东西,花布、漂亮的纸包糖或者裂了口的石榴。吃的东西用花布掩盖着,一个是不让其他的人看见秘密,另一个是回到家,给我们惊喜。

父亲性子刚烈,不苟言笑,秉承“棍棒下面出孝子”的教育方式,所以我们常常成了被打压的对象。年少时我是叛逆的,隔三差五就挨父亲一顿揍,母亲通常不会阻拦,而是在我受了教训之后,在我流泪的时候,母亲红肿着双眼,让我站在她面前,抚摸着我头上或手上的.伤痕,心疼地嘘长叹短,然后千遍一律地安慰我:这次记得疼,下回莫要再犯了。直到我长大后离家,母亲拉着我的手,一边送我一边叮嘱:在外面吃不饱,就回来。那时我才明白,母亲是个特别容易流泪的人,话一说,眼泪就流了出来,眼睛也红肿起来。她一直站在路边,望着车上的我,最后站成一个黑点。

毕业后,我一直在外漂泊打工,母亲在家务农。以前教育我们的时候,母亲说那时候吃不饱,读了几年书就辍学在家劳动,带弟弟妹妹。母亲说这些的时候,很轻松。我们在听她说的时候,也很轻松。我们经历过一些苦难,但没有感受到整天吃不饱的滋味。工作之余我就想这些,想母亲当年安慰我的话,想着想着,我就喉头发梗。思乡,其实想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母亲。

村里有人路过长沙时,母亲总会让他们捎带些东西,有她亲手做的菜,或者家里的水果,她总担心我在外头吃不饱。当我抱着这些包裹的时候,心里下定一个决心,一定要让她幸福。其实母亲的幸福很简单,孩子不受欺负就是她的幸福,我们不挨饿,她就很满足。可人生在外,没有几个日子过得舒适,我们就像水面的树叶,飘着,荡着,将来命运怎样,是那么遥不可及。但我心里知道,只要我的未来还在,我就能给她幸福,于是未来,成了我的灵魂与期盼。母亲给予我鼓励,我却只能给她一些安慰,遥遥远远的,让她去想象。她没有叫苦,也没有埋怨,更不嫌弃我们是否贫穷。她只是默默等待,等待新的种子发芽,等待抚养孩子的孩子,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,她也在等待,等待生活,等待老去。

2010年夏天,从未出过远门的母亲,终于有机会坐了一回火车,远在四川的大哥邀请她去照料刚出生的孩子。到了那边后,母亲像对待襁褓里的我们一样,悉心照料着小生命。孩子的每一个动作,每一句稚嫩的声音,她都欣喜万分,直到现在,她还陶醉在那段幸福的时光中。

母亲对于老去,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,几年前,她指着村口路旁的那块地说:等我老了,就把我埋在这里。说这话时,她很从容,仿佛看透生死一般,或许她只是想,这片长于斯,老于斯,留下一辈子印记的土地,是她最好的归宿,躺着这里,还能听见我们回家的脚步。

母亲的身体还算健康,只是两鬓头发已经斑白,每天仍屋里屋外的忙碌。母亲的健康,是苍天赐给我最大的幸福。身在遥远的他乡,我也在祈祷,祈祷母亲健康快乐。同时也鞭策自己,一定要给予她晚年更多的幸福,或者接到城市来,或者回到家乡,以补偿不在她身边的这段空白时光。

我们长大成人,我们竭尽所能,我们为社会付出青春。城市变得繁华,却与我无关,我知道,这里不是我的未来,我终究还是会回去,回到母亲身边,回到庄稼中间,过我们剩下的生活。母亲也许怕我们操心,每次总在电话里说:你要注意身体,家里很好,不用你们挂念。母亲似乎觉得我已经长大,觉得我的身份已经改变,觉得我应该有自己的未来,她不愿束缚我的追求,也不想给我压力。母亲待在村里,看着远在四川的孙子的照片,如同看着遥远的未来。她的心里充满各种假设,她快乐着,也感悟着,唯独不提辛酸苦辣,但我却知道,所有的艰辛与苦难都被她深深掩藏,直到将来带进土里。

这就是我的母亲。这就是我的农民母亲,她善良、朴素,坚韧而又充满爱。那爱,如水,浸润了我的生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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